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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Chapter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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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葉英乳母的孩子,整日待在院中無事,便有意讓她過來聽先生講學。”

“原來如此……”山莊的教書先生姓吳,單名一個昀字,他看著模樣小巧的靜姝,以為是三四歲的樣子,有點犯愁,“可這孩子的年齡似有些小了。”

“靜姝今年剛滿六歲,已經到了可以認字的年紀。先生教去便是,她聽得懂就聽,聽不懂就……”葉英見旁邊的女孩兒忽然撅起了嘴,眸色一松,“無妨,先生只管教吧。”

吳昀微怔,若是他沒看錯,方才少莊主的眼底可是劃過一絲笑意?

名劍大會的比試到了第四場,會場氣氛已是白熱化,神策將軍武鏡自李承恩後又勝了少林李君延,卻敗在了紅塵派傳人王遺風的手下,下一位登場的是純陽呂洞賓的二弟子李忘生,又將是一場令人津津樂道的比試。

靜姝一連數日去學堂聽先生說文解字,因其他弟子不在,吳昀便想著先帶這小丫頭簡單識些大字,生怕她到時候跟不上進度,結果越教越心驚,總算明白少莊主那句“只管教”究竟何意。

原想著給一個剛開始識字的孩子一下子灌輸那麽多東西怕是記過就忘,便有意限制每日教給靜姝的東西,可小丫頭仿佛猜到他所擔心的一樣,把吳昀先前講的東西原原本本一字不落地覆述一遍,眨著那雙傳神的眼直瞅,“先生接著說吧,靜姝記著的。”

待到名劍大會結束,其他弟子歸來上學,靜姝已將常見字詞記得七七八八,她坐在學堂內見周圍弟子皆好奇地盯著她看,也不惱,埋頭繼續翻看吳昀給她的書。

藏劍山莊第二把神劍“正陽”最終為拓跋思南所得,名劍大會期間除了匯集在此的江湖流派有些小摩擦外,並無大的騷亂發生,那兩名偷偷到此的霸刀弟子直至結束都沒有露面。

送走最後一批外客,葉英心下微松,此次大會他收益良多,尤其是最後一場拓跋思南與李忘生的比試,高手間的對決往往只差一招半式,每次揮劍都縝密謹慎,不讓對手尋到漏處。

葉英在旁觀戰,心中亦想著如若臺上的人是自己,該如何應對。他回到落梅居內,旁的什麽也不做,每日持劍沈思,接連幾日都是如此。

顧心蘭看著庭前佇立的少年,有點擔心,“少莊主是不是有心事,難道又被莊主責罰了嗎?”

趴在窗頭看書的靜姝擡起眼,烏黑的視線在庭前一轉,又飄回手裏的文字。一日,她放學回來,小腿剛跨過院門,就見那身黃衫同過去的這幾月一樣站在樹下,手中的劍卻出了鞘,沈寂的視線有些不同尋常的明亮。

葉英輕輕舒了口氣,拓跋思南的劍技精湛,他悟了數月,雖沒想出拆招之法,卻讓他對劍術的理解更深了。斂了心神,他這才發現有個小女孩站在院門口,那雙烏黑的眸子正一眨不眨地瞧著他。

靜姝去聽學之後便鮮少在院子裏晃蕩,此刻見到這小巧玲瓏的女孩兒竟有些久別的感覺。葉英神色微緩,低頭收劍入鞘。

眨眨眼,見左右無人就走了上去,“少莊主好。”

葉英見她懷抱書冊,“在學堂可還習慣?”

“先生和其他人待我很好。”學堂中的藏劍弟子看到靜姝一個小姑娘坐著總愛找她說話,聽到她是住在落梅居的紛紛訝異,不想那位性格冷僻的少莊主身邊居然有個這麽可愛的姑娘。

對於葉英,藏劍山莊的大多數人都說不出個所以然,小時見他被莊主責罰的次數不少,這位備受冷落的繼承人直到幾月前得劍器舞第一人公孫大娘一句“已達道劍境界”才重新吸引了眾人的註意。

誰也不曾想那位少莊主終日寡言少語,抱劍觀花卻悟到了旁人無法企及的境界。

葉英見靜姝盯著他手中長劍,便問:“在看什麽?”

“在想他們說的劍道是個什麽東西。”靜姝擡起濃密的眼椏,澄澈的眸子倒映出葉英俊秀的面容,“是少莊主這些日子在想的嗎?”

清雋的視線微晃,“你倒是知道我在想什麽。”

那雙眼睛很深邃,至少憑現在的靜姝無法窺及他所看到的那片世界,記事以來她少有看不懂的東西,女孩兒歪了歪腦袋,“猜的。”

她開始讀書後愈發伶俐了。

葉英摸摸那顆小腦袋,似是形成了某些習慣,“先生講的可能聽懂?”

話音剛落,那雙櫻唇立刻癟起,仿佛被小瞧了似的,他心中失笑,小小的一人兒脾氣怎麽這麽大?“書房裏堆了不少書,你若有興趣可以翻看。”

前一刻還在試圖生氣的靜姝猛然睜大了眼睛,顧不得禮節便擡起覆在額前的手往邊上一挪,露出半張小臉,“真的?”

柔軟的手指扣著他的掌心,葉英擡擡手便能掙開,可這細膩的觸感又叫他不舍,見她歡喜的神采,沈靜的眸色也跟著染上一絲柔和,原來這小丫頭喜歡看書。

葉英的書房裏藏書不少,甚至可以說非常多。站在滿當當的書架前,靜姝仰著脖子一排排看下來,不一會兒就有些發酸。上次來這裏的時候她就見過,一想到她現在可以翻這些還是有點不敢相信,“每一本我都能看嗎?”

少年站在她身後看她忽閃忽閃的眼眸,輕輕嗯聲。

“謝謝少莊主!”漂亮的眼睫燦爛地彎起,清脆的聲音帶著小小的雀躍,“少莊主最好了!”

平直的唇線抿起溫和的弧度,想不到之前還對他避之不及的女孩兒居然這麽簡單地被幾本書就收買了,到底還是個小孩子。

久等靜姝不見她下學回來的顧心蘭眼看著就要到晚膳時分,放心不下出來尋,遇見的下人說靜姝被葉英帶去了書房,匆匆過去卻見小丫頭靠在書房的窗邊捧著一卷厚厚的書冊看得正入迷。

葉英是習武之人,聽到腳步聲靠近便擡起頭朝門邊看去,見顧心蘭要出聲,他豎起手指放在唇邊輕搖著頭,目光柔和地看著窗邊毫無所覺的靜姝,唇角似有淡淡的笑意。

顧心蘭驚訝地張了張嘴,她已經許久未見葉英笑了,再看靜姝,倒是一副毫不在意外界的模樣,烏溜溜的眼只容得下手裏的東西。自己一手帶大的兩個孩子能這麽和諧相處自然是讓顧心蘭無比欣慰,只是想到靜姝的身份,總覺得不妥之處甚多。

又是一日,靜姝從學堂回來,小心翼翼地在後廚門口張望過一陣,瞅見顧心蘭忙碌的背影,腳步一縮,乖乖溜回房間。笨笨跟了她一路,落在窗頭見她低頭糾結的模樣嘰嘰喳喳叫了幾聲。

“不行,他們用的筆墨紙硯都好貴,娘親的月錢已經很緊張了,再買這些就要動積蓄了。”靜姝看著自己細短的手指,犯了愁,該去哪裏找一套文房四寶啊……

今日吳昀說她字是認得多了,但寫出來的卻不好看,她在學堂裏寫過幾張,歪歪扭扭,吳昀便叫她得空的時候自己多練練。顧心蘭是個地道的農村婦女,字都認不得幾個,房間裏自然沒有文房四寶這些東西,若是要靜姝自己回來練,那就只能去買了。

放學之後她拉住旁邊的人問去哪兒買筆墨紙硯,買多少,大概要多少銀子,不問不知道,一問……她看著面前說得唾沫橫飛的弟子就晃神了。

藏劍山莊給下人的月錢比外面做同樣雜事的人要多得多,但顧心蘭不光自己一個人用,還要撫養靜姝,老家那邊也需要時不時地寄些錢回去,一來二去,這麽多年下來積蓄也沒多少。若要買文房四寶,光是宣紙和墨水這些時常要更換的便要多出許多開支,更不用說看著就很貴重的毛筆和硯臺了。

小丫頭愁惱地趴在窗臺上嘆氣,笨笨留給她一個鄙夷的背影,扇扇翅膀飛走了。

前院裏,葉英正坐在書房裏臨帖,窗外一道黃影閃過,忽而就落到了案幾上,在硯臺邊一跳一跳的,旁邊的侍女忙要上前驅趕,卻被葉英制止了。

笨笨自從跟了靜姝之後便不怕人,在落梅居裏也是混了個眼熟,小爪子在硯臺上敲了敲,實心的,很沈;過會兒又蹦跳到筆架前,仰起頭轉了一圈,這麽多的筆,一個人應該用不完。不等它再跳到宣紙上撒野,腦殼便被人一揉,上方響起一個清緩的聲音,“你來做什麽?”

話音剛落,就見它忽然跳上了筆架,爪子一勾便抓起掛著的一支狼毫,奮力扇著翅膀朝外面飛去。

葉英哭笑不得地看著肥碩的鳥兒飛得上氣不接下氣,自從它被靜姝飼養之後好像越來越胖了。飛不到一尺這只笨鳥便堅持不住栽了下來,他一手接回自己的筆一手托住險些栽進硯臺的笨笨,“拿我的筆做什麽?”

光鮮的羽翼倏而把自己的臉一擋,一副你什麽都沒看見我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不禁讓葉英想起很久以前靜姝也是這麽做賊心虛似的捂著眼睛,可愛得很。他把筆掛回了架子,將手心裏的小鳥托到面前,“你不陪著靜姝,怎麽跑過來了?”

沒從葉英的語氣裏發覺出生氣的意味,翅膀下露出一只烏溜溜的小眼睛,嘰喳了一聲。

葉英沒靜姝那麽大的本事,聽不懂笨笨在說什麽,一時有些茫然,就見小鳥兒忽然飛到了硯臺邊咚咚咚敲了幾下,落到筆架上腦袋朝下點了點,翅膀一揚,又停在剛臨好字的宣紙旁,摁下了一個爪印。

“你想要這些?”

一只鳥要文房四寶做什麽,總是人用的。葉英心思稍轉,靜姝去上學也好一段時間了,每日只見她看書,想起當初女孩兒拿不住筆的情形,心中略有所動。

次日靜姝去上學,學堂裏發生了一件怪事,一同讀書的弟子紛紛送了她不少筆墨,更有甚者還送了個相當沈重的硯臺,一看就是好東西,把她的大眼睛看得都有些發直了。

顧心蘭從小就告訴她別人給的東西不能隨便拿,特別是貴重之物。她想了想,沒收,而是跑去問吳昀,後者告訴她這些人是想通過她討好葉英,靜姝便再也沒理,而是向他借了一支用舊的毛筆。

一連幾天,靜姝晚膳過後都趴在房間裏的小木桌上,提著吳昀給她的毛筆一邊蘸水一邊在木桌上借著燭火練字。寫得多了,擦桌子的抹布便沒法把木桌完全擦幹,她只好等它幹了再寫。

一天晚上,葉英在書房看完書,準備回去休息,走出房門的時候卻看見後廂飄著一束燭光,不是懸在檐下的燈籠,像是有什麽東西落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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